４。那些高中的老师们
１９９４年的那个夏日注定是难熬的。因为那个夏日在西半球的美国，世界
杯足球赛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石勇无法拒绝诱惑。可是他必须全力以赴我的
高考，全力以赴自己的梦想。他没有任何余地，所有的亲戚朋友和家人都在关注
这场高考，普天下的中国人都在关注的同一件事。应该说，石勇是努力的，他的
努力使更多的努力的学生逊色。
「高考对你们来说就是将来穿皮鞋和穿草鞋的选择。」高考前的动员，政治
老师申不虞如是说。政治老师是大专毕业，学历成为他后来在教育口发展的最大
桎梏。作为一个政治老师和高三把关老师还有很多欠缺的地方。但是，他的这句
话确让石勇记住了一辈子，石勇也感谢他一辈子。申不虞是个好老师，他是真的
关心他们每一个人的老师，在那个充斥着高考气味的日子里，他给了学生真正的
呵护和温暖。后来申不虞还是抵御不了南方发达省份的经济诱惑，只身去了南方，
听说干的还不错。他只给石勇讲了一个星期的政治课，而石勇却永远地记住了他。
「高考成功与否是你们自然努力的结果，不要去刻意苛求什么。」数学老师，
一个复旦大学的高材生因为「文革」从上海来到了我的家乡成为了石勇看到的第
一个真正高学历、品味高的知识分子。「文革」结束后，他之所以没有回去，主
要是因为他已经和县医院的一个漂亮的医生结婚了，而且这个漂亮的女医生给他
生了两个帅气十足的儿子大毛和二毛。两个儿子都遗传了母亲的脱俗的外貌，但
是都坚决地没有继承他们父亲的睿智。老李一直为此事耿耿于怀。记得老李上第
一节数学课的时侯，就兴趣盎然地跟同学们说用婴儿脐带包饺子吃的好处，这让
好几天石勇等人都没有胃口，然后，大家就一致谴责大毛。
「乖乖，你们他妈的不好好学习，都回家他妈的种地去。」语文老姜一脸的
愤慨，然后把一口浓痰愤怒地吐到地面上，大脸蛋子闪烁着营养过剩的油光，映
衬着复读班里一张张因为劳累而瘦削的脸。老姜骂学生的时侯底气十足，因为第
一节语文课的时侯，复读班里最有希望考上大学的几个男生正躲在学校大门口那
家小吃店里贪婪地盯着那个十二寸的小电视看小组赛里的疲惫的德国队被体力充
沛的韩国队一次一次冲击，遗憾的是让老姜发现了，更遗憾的是韩国队还是
以２比３输掉了比赛，还有后来的阿根廷的马拉多纳因为吃兴奋剂被惩罚，再就
是哥伦比亚的埃斯科巴因为在东道主美国队比赛中的一个乌龙大礼回国后被枪杀。
那个多事的夏日，偏偏和高考纠结在一起了。老姜没有上过大学，是高中毕业之
后就留在二中教学。老姜很俗，但说实话，俗的还满可爱。老姜粗鲁的直截了当，
其实从这点可以看出，老姜是二中老人了。老姜的女儿当时还在上小学，现在应
该是一个大姑娘了，如果非要祝福老姜的话，就是祝福姜女千万不要随爸爸长，
否则就惨了。老姜的字典里从来没有素质这个一次，他的素质就是我行我素，目
中无人。上语文课的时侯随地吐痰，一口浓痰砸到了地面上，溅起的灰尘在斜射
进教室的那柱阳光里灰雾濛濛。他尤其和科班出身同样牛气哄哄的政治老师不对
付，这就是后来当石勇和政治老于发生冲突的时侯，老姜暗中支持石勇的一个重
要原因。
石勇的高考在１９９４年的那个流火的七月扑面而来。他闻到了高考的血腥。
他的家乡，所有的年轻人要想跳龙门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高考，通过高考
走出去，走向另外一个地方。现在的孩子们已经无法理解高考是千军万马过独木
桥的残酷了。高考，让每一个夏日变得狰狞，晚霞和血色涂抹在每一个匆匆奔走
在求学路上的一个个略显单薄的身体上。所以，石勇没有任何选择。为了这个夏
日，他奋斗了十多年。以至于今天的他在给周围的年轻人讲述高考的时侯给出了
十个字的概括：「刻骨铭心而又温情脉脉。」
石勇把自己的学习安排的有条不紊。晚自习时间的８０% 用来做数学题，他
知道文科生得数学者得天下，剩下的２０% 看英语；下午放学之后和晚自习中间
这个阶段用来复习政治、历史、地理；晚自习之后的到凌晨一点左右再次巩固白
天所有学习和复习的科目；早晨５点钟之后开始重新复习头一天下午复习的政治、
历史和地理。石勇年轻的身体的极度透支来博取那张弥足珍贵的大学录取通
知书。
现在回想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就熬过来了，而且得到了美丽的回报。
成为全班７０人当中的６个重点线的学生之一（当时的重点线就是本科线，也就
是剩下的就是大专和落榜）。
当二中传达室的那位大妈把录取通知书递给石勇的时侯，一脸羡慕无遮无挡
：「我的乖，还是北京的大学。」
北京，一个遥远的北中国城市，一个只在石勇的文字阅读中出现过的字眼。
石勇在以后的岁月里就要在这里继续学习和生活着，石勇将凭借手里的那一
纸大学录取通知书叩开了这个城市厚重的大门。一切都要重新开始了，只是一个
崭新的充满诱惑的开始。石勇想起了当年的高考作文题：「尝试」。
石勇从来不缺乏尝试的勇气，只是缺乏机会，而今天机会在自己一年的努力
后终于来到了他的身边。
石勇把录取通知书高高地举起来，火红的封面让石勇的眼睛有了一种被灼痛
的感觉，一丝酸涩让石勇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眼里流了出来。
５。复读的日子
高考成为了当时这些人生命中的全部。当所有人走进这个高考复读班的时侯，
就是一个集体悲剧的开始。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坐在这里的这些孩子们只能不到十
分之一的人将来能够高考中第，其他的大多数人要么明年再来，要么回家务农，
重复着祖祖辈辈的经年不变的岁月。没有人知道谁会成为所谓的幸运儿。
因为县城地处偏僻，没有其他的复习资料，能够拿到手的就是那些用黑臭油
墨油印出来的卷子，每次做完一套题之后，大家都是面目全非。所以不管什么时
侯只要任课老师手里不知道从哪里淘换的铅字试卷，所有学生就像一群饿疯了的
狗突然看见了几根骨头一样而两眼放光。
当时的政治老师，这个南开大学的毕业生，石勇不知道他老人家怎么会混到
了县城那个小地方。这似乎是二中校园里的一个没有答案的谜，这个南开大学的
毕业生用矜持和骄傲在捍卫着自己的所谓尊严。
石勇一直认为就是这个老头子挤走了申不虞。不然为什么申不虞老师讲的好
好的会选择突然离去。只是后来石勇知道了年轻的申不虞老师厌倦了可能的年复
一年的重复教学，他选择了逃避，他扔下了这个班的学生。
现在的这个老头子有一个极其漂亮的女儿和一个学习极其差的儿子，儿子没
有参加高考，老于头就通过某种关系如果让他到农行的一个营业部上班了，这让
班里同学羡慕不已。那个漂亮的女儿和石勇同班，文静、乖巧，没有一丝她老爸
身上的乖戾。按理说就冲这么个国色天香石勇也不能和老头子作对，但是，石勇
还是和政治老于头发动了一场战争。记得老于当时手里有几张北京海淀、东城、
西城的政治卷子，老头为了显示其权威和偏爱，并没有把卷子油印够数，只是把
卷子分发给了他认为有资格得到卷子的几个同学，这当中有谄媚的班长和漂亮的
小于姑娘。石勇一直相信自己的判断，班长那么殷情地帮助老于头家搬蜂窝煤球
肯定不是尊师，而是别有所图。当老于头把自己的卷子只分发给那几个马屁精和
他的宝贝女儿的决定在政治课上坦然说出来的时候，石勇出离了愤怒，拍书而起，
责问老于这种做法有何依据，有何作用？
老于用轻蔑的语气说，「你还想要卷子，你寸功未立。」
石勇当即义正词严的反驳，「他们的寸功就是因为给你家搬了蜂窝煤球吗？」
老头闻听此言，不再轻蔑而是浑身颤抖，怒不可遏，用颤抖的手指向门外说，
「你给我出去。」
石勇施施然走向门口说，「出去是因为我讨厌你这副嘴脸，并不是因为你让
我出去。」后来有人说，石勇是二中第一个挑战老于头的人。但是石勇的挑战成
为了那些被老于忽略不记的学生尤其是那些笨笨的小女生们心中的英雄。
在上政治课的时侯，石勇施施然地出现在操场上打篮球，当老姜知道事情的
前因后果之后，老姜很愤怒地说了一句：「妈的，他总是那么势力。」
倔强的老于头不能让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上晚自习的时侯他又来到正在做
数学题的石勇的面前说：「一会儿到办公室来找我。」
石勇翻了一下眼，压根儿就没有去，这让老于真的很没有面子。
但是，今天，当石勇站在二中那条熟悉的便道上，想对年华老去的于老师时，
说，「对不起，老师，请原谅我的那时年少轻狂，少不更事吧。按时间上算，应
该是退休了吧，您的公子找到工作了吗？还有那个漂亮的小于姑娘。」
小马和老于的战争成为了高三复读班的一个热烈的话题。甚至连食堂的大师
傅都对石勇的胆大妄为的行为有所耳闻，给石勇盛饭的时侯再也不敢像过去那样
抠门了。其他的几个任课老师对石勇实际上也心存不满，没有几个老师喜欢和老
师较劲的学生。但是，石勇在各个学科上的优异成绩又让这些老师指望石勇给他
们争取荣誉。
繁忙紧张的高考复习让石勇没有太多的时间来盘点这些问题。
石勇的投入成为了班里很多同学学习的榜样，石勇的学习成绩更是让很多的
同学望尘莫及。当石勇专注于某一件事情的时侯，那种专注程度是很可怕的。
今天当石勇在给年轻人讲那段高考时候，当他看着这些大学扩招上来的学生
的时侯，一丝苦涩弥漫周身。一九九四，血腥的七月，他的高考，他的一张弥足
珍贵的高考模拟试卷。石勇的思绪霎时间就会飞越重重关山，回到了那座县城，
县城二中，那个座落在那个小县城最不起眼的那个胡同里的那个学校，破旧的教
学楼，尘土飞扬的操场，还有从院墙外面飘进来的声声叫卖。十多年了，母校，
师长们别来无恙。那个的年轻的能把历史教材背下来的青春飞扬历史老师，那个
矮胖白皙而又善良的地理老师，你们都好吧。
长期不用的物理实验室有人打扫了吗？那几张残破的乒乓球桌还在风雨中坚
持吗？那幢教师宿舍楼的外墙还是那样斑斑驳驳吗？学校后墙后面的那个县城花
园有人投资开发了吗？
蓦然回首，灯火阑珊处，你们的身影不再熟悉。十几年的光阴过去了，有多
少故事还能在记忆里被我们追忆，有多少故人还能在一起共同诉说。光阴尘封了
太多的东西，唯有感激留存心灵最深处。
６。英雄救美
复读的这一年，石勇始终就让自己的成绩在班里名列前茅。
石勇成为了这个班的偶像。作为一个文科生，石勇明白得数学者得天下，所
以石勇的数学成绩尤其突出，基本上班里的数学答疑都有石勇来完成。石勇在为
同学们答疑的过程里也接触到了更多的题型，成绩更加突出。那个为了高考奋战
六年的大盛姐姐很崇拜地对石勇说：
「你就是我们班的高斯。」说这话的时侯，大盛一脸的崇拜，恨不得立即以
身相许。
石勇心不在焉地说哪里哪里，一边就把眼睛越过了大盛的大头去寻找另外一
个女生。这个女生就是房莉莉。
石勇发现自己喜欢上了房莉莉。而对大盛只有同情加鄙视。大盛很笨的样子，
但是长得还是很不错，有那么点姿色。坊间传闻，这应该是大盛的第五次高考了，
可是对数学还是一窍不通的她居然在大家上晚自习的时侯还到县城文化馆去跳舞，
这一点让石勇等人很不耻和不解。只是后来房莉莉说起这件事的时侯，才让石勇
的心震颤了一下，并对这个女人有了新的认识。原来大盛屡考不中，家里已经停
止了经济支持，可是一心要考上大学的大盛决定自己帮助自己，如何帮助自己呢？
大盛决定到县文化馆去陪人跳舞。大盛虽然不是国色天香，但是，大盛年轻
啊。
年轻的大盛成为了舞池中那些已婚男人的首选，坊间另一传闻是大盛的一个
固定舞伴就是当时二中复读班的另一个英语教师老缪，老缪和老婆关系不好，所
以经常去舞池发挥余热，他老婆则在另外一个地方搂着另外一个男人跳舞。至于
老缪和老婆之间的恩怨，则是房莉莉在石勇耳边轻轻地说。石勇大二的时侯，房
莉莉说大盛考上了省师范大学历史教学专业，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侯，大盛喜极
而泣。
梦想终于照进现实。
石勇搂着房莉莉的肩膀说：「这个女人真有股狠劲。她自己的历史就是一部
中国复读生的悲惨史。」
房莉莉说是。
房莉莉不是美女，但是放在众多女孩子中间却是让你一眼就能注意到的那种
女孩儿。明眸皓齿，温顺纤柔。
石勇跟自己的死党蝈蝈说：「我想让她成为我的女人。」
蝈蝈和石勇是那种绝对的死党，用蝈蝈自己的话说是除了女人，两人什么都
可以分享。因为石勇的观点是兄弟是手足，女人是面子，一样都不能少。当蝈蝈
听到石勇爱的宣言后，一边用钢笔笔帽揪着圆肉脑袋上的硬邦邦的胡子，一边色
咪咪地说，你们俩倒是般配。在蝈蝈的帮助下，石勇很快摸清楚了方莉莉基本情
况。
房莉莉，原二中毕业生，住在县城里的姐姐那儿。应届生的班主任就是老缪，
而且老缪对房莉莉很好。有例为证，房莉莉高二的时侯生病了，老缪就在自己家
里亲自为房莉莉煎熬中药。原班的很多男生都很喜欢她，但是都没有得手。
这样的女人，石勇愈发喜欢了。
但是石勇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不能因为自己的出击，影响她的高考。可
是石勇虽然不轻言去爱，但是却要让她和自己熟悉起来。
石勇和蝈蝈出现在房莉莉回家的那条路上的频率多了，石勇和蝈蝈在房莉莉
面前斗嘴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他们希望用这种方式引起房莉莉的注意。可是行色
匆匆的房莉莉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两个男孩子的表演。实际上，房莉莉对这个学习
成绩优异的石勇早已经心有所属，但是，她没有信心去认识这个男生。
但是，正是在这条路上，石勇和当时校园黑帮「藕塘帮」结下了致命的梁子。
作为复读班中的美女之一，房莉莉在下晚自习的路上被「藕塘帮」的黑子和
麻七堵在了水产公司大院的角落里，黑子和痲七是「藕塘帮」里的两个得力干将，
他们从来就没有把复读当作一回事儿，整天在校园和县城的大街小巷闲逛，打架、
抽烟、打台球和看录像，调戏女生成为他们复读的全部内容。不知道什么时侯，
这两个人注意到了房莉莉。
房莉莉被两个人撕扯发出的恐惧的惊叫声让石勇和蝈蝈以最快速度出现在了
房莉莉的面前，两个人的出现让黑子和痲七没有丝毫收手的意思，骄横惯了
的他们已经目中无人了。很显然黑子和麻七并不知道石勇和蝈蝈在上高中之前一
直跟着蝈蝈的哥哥大有练了将近五年的功夫，这五年里两个人在大有的督促下从
压腿开始到散打实战，两人已经成为了同龄人当中的「功夫高手」，只不过两人
在大有的严令下从不敢和人打架，在「藕塘帮」等校园黑帮林立的中学校园里，
两人不属于任何一个地方帮派，也没有人知道这两个人实际上有着令人恐怖的攻
击力。
当黑子的脏手在石勇面前毫无顾忌地伸向已经暴露在外的房莉莉的胸衣的时
侯，石勇给出了「十年磨一剑」之后的第一次出手，黑子只觉得胸前遭到了
重重一击，嗓子眼一热，一股热血喷涌而出，惨号一声，滚到在一旁。本来已经
把三棱刮刀拿在手里的麻七吓得把刮刀一扔，掉头狂窜而去。石勇回过头来再看
房莉莉的时侯，石勇的心一紧，房莉莉此时正蹲在墙角里瑟瑟发抖，石勇蹲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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